第九章
调整……十二度三十七分，风度2.4北四十四角，左移2.33毫米……温差7.33摄氏，湿度32%修正，准线完好，影响在范围内。
固定，架设完毕。
维吉诺拿起通讯终端。
“你离第一个隐藏点还有多远？”
《到了。》
比预想的快。
“很好。那么就在你前方，那个大路正中的岗哨门，接下来你要突破那里。当然，不是强硬突破，我会从后方狙击解决门口那些士兵，你的任务就是快速冲过那道岗哨门，然后关闭门后的警戒台。”
低头。
“那个岗哨有一个每隔几秒就会用红外线探测周围一次的警报装置，如果不立即关闭就会让对方察觉这里出了问题”
打开隔温盒，碎冰吸热后蒸发，化成一丝丝寒冷的白烟。
“好了，我数一，二，三，你就冲入那个岗哨，在警报响起前关闭警戒台。时限为二十秒，距离一百二十米。”
捏起一枚子弹。
“希望你中学田径课没有不及格。”
《我没上过中学。》
是吗？我也没上过。
握紧锥状的合金枢钮，拉开枪筒，在表面的蒸汽凝液和膛内润滑油的双重作用下，弹头瞬间消失在膛内。
合上，机簧发出《喀啦》一声，装填完毕。
开始前再次确认弹道，风向2.3，北39度，右移0.15毫米，光折射修正……
“为什么要狙击？六号不是有伪装ID吗？”
身后，传来德克的发问……没有回头，继续旋转着支杆上的螺钮调整角度。
“……爱西亚.布利的ID只有一部分部分被修改，所以能避免检查就尽量避免。”
湿度无变化，影响在误差范围内，完毕。
“而且说不定会碰上认识爱西亚.布利的椎柄士兵，那可是密码和DNA检测都没用的啊。”
撤销保险。
“六号，你在听吗？”
《听着。》
“很好，那么。”
三，二，一。
《咻》
伴随着消音圈轻微的颤动音，子弹安静的飞出。
枪筒旁的夜视录像中，一个，两个，七个身着迷彩军服的士兵——七具躯体同时轻震一下，缓缓地倒地。
七具。
一秒，两秒，六秒，十三秒，十七秒——镜头内晃过一道身影，瞬间穿过由固定机炮和厚钢柱组成的门。
“…………”
十九秒，二十秒，二十一秒……二十五秒。
绷紧的手指放松了。
“……呼”
放开扳机，从跪立的姿势换为盘坐。
这次换做自己从身后看着德克了，他正端着小型望远镜趴在窗口。
《接下来要做什么？》
终端中传来问话。
“在岗哨等待，十分钟后会再指示下一步。”
截断通话……不，再次连接。
“还有，小心别踩到那几个椎柄士兵。他们只是昏厥状态，会沉睡二十四小时——如果没有强刺激的话。”
终端那头挂断了。
“…………”
呼……战场特有的紧张感。
“那个又是安维柯开发的新武器吗，吉诺？”
“……是雪莉。”
“弹头？还是枪筒？我只看到你开了一枪。”
“弹头。狙散弹（Bursting sniper bullet），因为容量问题弹头里装的是导磁波麻醉针。”
“这可是个不错的发明啊，全球军火商都会蜂拥抢购的。一枪解决七个……看起来还能解决更多？”
……森林鼠自己不就是军火商吗？
“只要在散针圆面内有几个就能干掉几个……但是也只有在这种野外才有效。”
野外……就是说一般只能用来打猎。
“弹头的扩散是靠热感应触发的，所以在城市用不了。”
城市到处都是微波，空调，机车马达……
“会误爆。”
双手拆解，折叠，将支架收入囊内，背起去除支架后的纳雷瓦—B.A泛用步枪，扣好枪带。
“接下来怎么办？”
德克放下望远镜，转头看着自己。
“确保万一，移动到下一个地点……”
转头看一下，阿斯塔靠在墙壁上，怀抱着他的长刀……总是这样，多少偶尔也说说话啊。
“五号，你要和我们分开行动了。”
他抬起头，在微暗的灯光下，灰色的瞳仁……毫无温度。
……你和雪莉还真像啊。
“……你留在这里。”
“我知道了。”
他点一下头。
“四号，我们要移动到游信微子的收发点。”
回头，德克手中拿着自己的武装匣。
“知道了，还有，叫名字。”
递给自己。
“你提，四号。”
推回去。
* * *
灯火通明，即使已过半夜，周围仍不时有匆忙的职员走过。
很安静，没有交谈声，只能听见皮靴与地面摩擦传来的轻微声音，这里比以前见过的所有地方都要气氛严肃。穿过拐角时不小心和一名男性职员轻轻撞了一下，自己稍微惊慌之余做出微笑点了点头——但是对方的目光甚至没有看向这边，毫无停顿的走开……真是个沉闷的地方。
《哔，哔》
《黛西？》
耳内的微型耳机传出话语。
“……这里是六号。”
《好吧，六号。你现在到哪了？》
转弯，空荡荡的走廊。
“十六层。”
《进入目标的仓库了吗？》
确认终端显示的地图，随后将ID卡插入白色房门前的卡槽，开启。驻立一会，探查着房内的气息……安全。
“进了。”
进入，背后传来门关闭的声音。
这里似乎是间仓库，一排排横列的金属架上堆满了无标识的钢瓶，映着白炽灯光的地面上漆着小心潮湿的警告。
《很好，就是你现在在的仓库，北向第二排放置架，那后面有一个抽湿窗口，你要通过它进入维修作业夹层，绕过第十七层和十八层，从十九层的B—2房间出来，随后前往B主机服务区。》
终端发出震动，看一下，屏幕上略过几行字码，弹出一个新窗口。上方标记的一排数字正在不断变小，似乎某种是倒计时，而下方窗口则是大量三维的直线，伸展、排布、交叉、扭转、折叠，似乎是某种建筑构架图。在这张构架图正中，一个红点射出一条红线、延伸、上行、转弯……最后停住
《移动地图已经传输过去了。》
“……为什么要从夹层走？”
《真可惜，你能光明正大行走的地方就只到十八层。爱西亚.布里的权限就到此为止，这已经是锥柄军士官在这里拥有的最大行动范围了，所以要进入主机服务区这是唯一的移动办法。》
屏幕上的红点不断闪烁着。
《通过你作为信标，游信微子已经散布进了维修通道的电路枢纽，里面的警卫装置都解除了，激光，电磁屏障，震分链……现在我们使区域处理机认为今天有清扫工来访。计时结束后就开始，还有二百八十四秒时间。》
终端上的数字仍在不断减少。
《你之后要停留在服务区，等待游信微子的散步和情报入侵结束，然后再进入主机本体室……好了，黛西。》
他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
《上吧，祝好运。》
通话截断了。
“…………”
…………
旋下螺丝，终端屏上的数字倒记到个位，进入合上。
“…………”
真是，居然会因为那家伙扯皮的话语感到轻松……这里还真是致郁。
* * *
拉开终端的卷轴液晶屏，画面上的三维构造图中，蓝和白的两个标记点仍在移动，红色标记点停顿在画面中层的某处闪烁着，黄色标记点在另一个窗口，表示自己和德克的黑绿两色标记点还没登陆。
呼出一口气。
黛西进入B主机服务区已经四十分钟了。现在，随着游信微子的散布，作战成员们的位置都显示了出来……但是如果能直接看到他们的实时画面就更好了，可惜，因为大楼内遍布的光探反应仪无法录像……就是这个简陋的位置标示都是依靠无数个游信微子联动的狭电流网络（Covert waves）才能达成。说实话，还要求影像就有点过分了。
“……呼……”
但是果然还是想要实时观看啊，那样指挥也能更精密吧？
“又叹气啊，吉诺费尔他们遇到什么困境了吗？”
“……是一号和二号。”
推开岗哨的门。海浪和星空伴随下，相互枕肩靠背的七名锥柄士兵睡的十分香甜，大张着嘴，鼾，口水，松弛舒坦的面容……如果中弹的是我该多好。
“不过，吉诺，放着这些锥柄士兵好吗？”
德克抽出两把格洛克ⅩⅧ。
“像这样，以绝后患？”
…………
“……算了吧，没必要多做无意义的杀戮。”
确实士兵的作风就是如此，怜悯和犹豫根本是玩笑……嗯，但是多余的事就不用了吧？还浪费弹药。
“好吧。”
德克耸耸肩，将手枪收入身上的伪装制服。
“听你的，仁慈的维吉诺。”
“不是那样……算了。”
海浪和杨莎木被吹动的声音，略咸的海风中混杂了浓厚的植物气息，伪装制服下的作战服散发着紧绷感。纳雷瓦—B.A已经分成十几个零件藏在服装内的各个部位，再加上五枚柱状震波手雷和三枚其他用途的炸弹，走起路来有些沉重。
但是，身边的家伙似乎还打算让自己更重一些。
“……吉诺，这个箱子很沉啊。”
“小心点，那可是逃跑时要用的东西。”
“至少和我轮流提吧？”
“那是升角悬浮翼，等会都要组装到自己的作战服上，你先提一会……叫什么重？你的装备只有两把格洛克和弹药吧？”
“怎么可能，我还带了其他装备啊。”
“只是药剂吧？少发点牢骚。”
“要由你指挥作战就是我最大的牢骚。”
真抱歉我也是。
“去跟公爵抱怨。”
——衣内，终端传来震动，拿出，拉开卷屏，蓝白两个光点正在靠近中上的四五十层，而黄色的光点已经在屏幕最下方停止住，不断闪烁。
“……要快一点了。”
“但是，我们这样堂堂正正真的不怕……嗯？说什么？”
“他们就位了。”
抬头，远望前方的大楼。
“……还有，不用担心，这附近经常会有居民来散步。”
抓过德克手上的提箱，束一下背肩，起步小跑。
“不是跑得挺轻松吗？”
负重跑对士兵来说只是基本功吧？
* * *
淡红色的微光投映在墙壁上，宽敞的房间内竖立着数根透明的玻璃柱，柱内盛满了红色液体。在大量细微的气泡围绕下，液体的正中，一块黑色物体缓缓漂浮着，带着暗淡光泽的表面不断闪现出金色的纹路。每一闪，水面便会呼应般晃动，随后平静。
仿佛那液体是活着一样……奇怪的感觉。
“…………”
终端显示的目标就在这里，地下十六层A主机本体房……但是，这里只有十几根散发着红光的诡异玻璃柱，至少要找到操作端口……有了。
绕过树立的柱群，看见了隐藏在房间一角处的机械平台。
走近，观察，排列的按键的是增加了一些陌生符号的制式工程键盘……应该就是这个。
“…………”
终端没有显示下一步的指示，那么现在需要的是——等待。
右手微张，凝聚注意力，警戒着。
…………
一分，两分，五分，十分，十二——右耳内置的微型耳机发出提示音……随后是熟悉的声音。
“我是一号。”
接通了。
《五号，现在开始第二阶段，五分整后操作指令会传达到终端，操作结束后要在十五分钟内离开大楼，因为电力中断会使你无法搭乘通行电梯。》
坚硬制式的语气。
“我知道了。”
《……啧，你听的很习惯啊。》
语气转变，变成他平常的模样。
《真受不了这样说话……真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感情丰富点？》
悠闲，些微饶舌，他平常的语气。
……这六年来的，平常的语气。
《嗯，阿斯塔，你对那个主机室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
《不觉的奇怪？》
……寂静，数百平方米的房间内，数十根玻璃柱散发着红光，只在角落处有一个操作台，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没有发现演算主机。”
《只有十几个古怪的玻璃水塔，对吧？嗯，因为那些东西要有显微热感仪才能看到。》
墙面上照映的波光淡淡游动。
《那些水塔就是主机本体，那些液体，准确点说，水塔内的‘佩特拉僧帽水母（Petra Aequorea jellyfish）’群——就是那些红色液体的真正面目，一种比草履虫还小的微生物级水母，大概在每个水塔都有数万只。》
“…………”
《它们的主触角端聚集着大量发电细胞，能通过相互间流通电流产生的刺激来进行类似思考的行为，这些电流的李东会产生类似反射记忆的某种规律，每一条电流的方向、收发、强弱都可以代表不同意义，就像动物的大脑一样，每只水母有数万个发电细胞，而整个群体有数万只水母，所以整个‘水母群’就构成了一个模拟储存体，而且效率比无机物基构的储存体高得多。》
“是吗？”
为什么要讲这些？
《……其实呢，阿斯塔，我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
《嗯，入侵这里的信息系统后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地下区域的主机似乎只是一个信息存储装置，虽然下达命令的权限相同，但是与地上两台演算用主机实质上是分开的，而且它的基本构建思想如我所说……嗯，虽然你不知道，但这绝不是‘黄金百合’会拥有的技术微生物学之类的，那些胖猪一向厌恶这类玩意》
…………
《然后……相比地上区的严密警戒，地下区有点太过无防备了。虽然警备装置一样完善……但你一路上是有发现吗？那里一个警卫都没有，与其他楼层不同，从地下四层开始就一个警卫都没安排。而且，主机系统里也没有地下区的管理记录……甚至是最基本的清理记录都没有。》
看向地面，没有一丝尘垢。
《这简直像是……地下楼层和地上楼层其实属于两个不同势力，一样。》
…………
《……总之阿斯塔，有些古怪，你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
《……好吧，就这样。》
通话截断了。
看着红色的水槽，正中，黑石上不时闪现过光路，红水发出细微地咕咕声，缓慢地冒着气泡。
“…………”
合上通讯终端，走向操作台。
* * *
主机室的门滑开，过道的蓝色灯光照进门内，映在古铜色地面上变成一种诡异的颜色，走在上面有种塌陷般地错觉。
操作已经结束，下达了断电的指令。现在自己和费尔需要的只是离开，然后任务就结束了。
“…………”
警戒着穿过走道，进入尽头银灰色的狭小空间，按下——电梯门关闭。
……到此为止，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你觉得为什么维吉诺会安排我们一组行动？”
转头，身旁——他在搭话？
虽然和费尔并不熟悉，但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像他。
“……战斗力和知力吧？”
费尔作为入侵主机的执行者，而自己就是作为护卫。
……说不通，因为操作主机并不需要特别注意操作者，真正麻烦的计算都是由后方执行。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帕菲尼亚？”
……确实，搭配有些不妥，自己和费尔从来没有合作经验。如果普通来说，会让维吉诺和亚斯塔库在一组，费尔和德克斯维尔分在一组，然后让自己与黛西一组或者两个都单独行动，这是考虑合作搭配的结果……维吉诺的指挥能力退化了吗？
“或许有什么计划。”
“我不这么认为。”
看着费尔，他一脸平淡的微笑。
“我很佩服维吉诺。”
“什么意思？”
电梯缓缓下降。
“他很强。毕竟，他是拥有‘Gravedigger’这种称号，猎杀怪物的怪物，可畏的传说。斯坦雷博士认为他的‘境界’比魔导还高，确实如此，他的境界……我认为他的真正实力已经超越了严厉（Geburah）级。”
“能达到严厉（Geburah）的只有魔导。”
“你真的这么想吗？别忘了，在第五级严厉（Geburah）之上，森林鼠唯一的六级慈悲（Chesed）战斗员，波伊.米尼尔，她可不是魔导。虽然我听说卢瑟先生曾拒绝了对他的慈悲（Chesed）级认定，但这至少说明了存在着比魔导还强大的存在。
“…………”
“我认为，维吉诺和卢瑟先生很像，他不是平衡（Tiphareth），维吉诺的真正实力可能已经超越了魔导所处的严厉（Geburah），达到了慈悲（Chesed），因为他拥有的诸多可怕能力……他的头脑，他的思维，他的直接战斗力，他的指挥力和领袖气质，他的强运……还有他的直觉。，”
费尔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多么可怕的直觉。我想他应该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是……那无意识的强大直觉使他没有如我预想那样将我和德克斯维尔.布朗特里分在一组，而是把你安排在我的身边……你，帕菲尼亚.卢瑟，最有可能妨碍我计划的行动成员，如果是德克或者阿斯塔可以靠欺骗，如果是维吉诺或那个新来的黛西我可以突袭他们……但是帕菲尼亚，这些对你都没用。他无意识地做出了最完美的应对手段，这就是他天生的强大。”
……他的话……越来越奇怪了……
“费尔.法斯鲁迪，你究竟在说什么？”
……开始，警惕。
他沉默一会。
“嗯……”
重新化作平淡的眼神。
“是什么呢？”
仍然，带着微笑的面孔——
消失在黑暗中。
就在最后一句话结束的同时，视野内一切都化为黑暗。
帕菲尼亚反射性的右手向前刺去——消失了！立刻后退到电梯角落，闭眼使眼睛快速适应黑暗——睁眼，前，左，右 都没有！上——
顶部有一个大洞。
“…………”
黑暗，电梯已经停止运作……是停电。确实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是设定是二十分钟后才开始，联想起费尔说的话……操作主机的时候被他做了什么手脚吗？
“…………”
走近，通过洞口向上看，黑暗的天井。显然他通过这里逃走了，趁着停电瞬间自己的慌乱……没听到爆破声，摸一下，洞口切面很毛糙，是某种腐蚀物吗？
双脚支撑墙壁，将身体撑起，抓住洞口的边沿——拉上，跪立着抬头看向深邃的电梯井。
“…………”
黑暗的视野中，左上方的墙壁，有一个一个大约一米直径的缺口。
顺着支架，攀爬，跳进缺口。
看着周围，是一间四处排放着手术台般的奇怪物体的房间。拿出通讯终端，按构造图可以看出这里是第十七层，但是没有通讯信号……应该是因为停电造成的磁场变化受到影响，这样就无法联络维吉诺了。
“…………”
……现在，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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